第50章 待个玩物,比对母亲还用心

        周家大公子在剑南一战胜得漂亮,不仅剿灭宜州节度使等叛党,还侥幸救了旧帝一命,朝堂谁不赞青年英杰。

        不日,皇帝下令,将周桢从县郡调到朝堂,担任兵部二把手侍郎。

        六七品的芝麻小官一下跃到正四品官员,京城有些世家坐不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譬如,云家。

        院外细雪飘飘,云夫人坐在房中喝着热茶,和近身伺候的嬷嬷说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你说皇帝是什么意思,前脚升了周蔷的妃位,后脚又让她哥哥去兵部,这是有意提拔周家?”云夫人不满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兵部掌全国武官的选用、兵籍、军械和军令之政,兵部侍郎是个手握实权的大官。

        嬷嬷道:“夫人不是说,陛下三年前就看上珍妃,依老奴看,比旁人多些宠爱,也正常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话是这个理。”云夫人抚了抚胸口,“可我心里,总觉得不踏实。婉音一日没当皇后,变数谁知道有没有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之前那桩彤史案,皇帝明显护着周蔷。

        又想到自家儿子,叹道:“男人在女色上一旦迷了眼,反而是最不靠谱的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夫人是说公子吧?”嬷嬷剥了一把烤栗子递给云夫人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提起那个孽子我就来气!”云夫人恨恨咬了口栗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家里给儿子相看贵女,他倒好,被个前朝公主迷得五迷三道,看了一圈贵女个个不满意,晚上回房和狐媚子厮混到半夜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还没罚那小通房两回,儿子转头护上,不让她进他院子,这次趁休沐直接把人带去京郊的温泉山庄小住了。

        待个玩物,比对母亲还用心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公子是个主意大的,夫人得慢慢来。”嬷嬷规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等他慢慢来,我什么时候能抱上孙子?以前太后总愁皇帝身边没人,现在好歹皇帝纳妃了,好消息不远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夫人絮叨一番,眉头紧蹙道,“李允宁和周蔷还不一样。周蔷是个平常贵女,做妃子,跟哪个皇帝都行。李允宁,她姓李,亡国之后,李家江山灭,我们云家也是出了力的。你说她一点不恨云家,那不可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夫人的意思是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怕奕儿夹火钳子一头热。”云夫人分析,“就冲这亡国之恨,你说李允宁能对奕儿付出真心吗?要不是她哥哥侄子全幽禁在逍遥侯府,你当她在云家会这么安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表面上看着乖巧,指不定心里想捅死奕儿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当初攻打陈朝,云奕做的大军前锋。

        嬷嬷安抚,“夫人能想到的,公子睿智,哪能想不到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夫人冷笑,“兴许他以前想得到,现在你看看,一副恨不得把李允宁挂在裤腰带上的架势,色令智昏,谁劝得动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嬷嬷应和,“照这样看,夫人确实该防备一二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防备没用。”云夫人拨了拨手里的粟子,掐住一颗,指甲狠狠扎进去,“斩草要除根,可杀了她,奕儿必定和我置气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她弹掉栗子,澄黄的粟肉滚落地上一圈,“若这草脏了呢?奕儿还肯要吗?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夫人以草喻李允宁,嬷嬷轻问:“夫人是打算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过两日是太后寿辰,百官携命妇朝拜,想必萧家瘸了腿的庆王也会去。”云夫人道。

        庆王好色之名远扬,新朝初立时,听说有意李允宁和周蔷。

        本想怀抱双姝,谁知一个被云奕强夺,一个被新帝看上。

        败兴而归。

        嬷嬷掩嘴小声说:“夫人的意思,庆王……李允宁?”她的手指比划,一指推倒另一指。

        云夫人点头,呷了口茶沉思道:“周蔷也是个祸患。听闻皇帝一直在帮她调养身子,盼她有孕,现下又放兵权给她哥哥。人心都是养大的,皇帝这般纵容,难免周家日后有了皇子,不起夺嫡的心思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嬷嬷提醒,“珍妃身份贵重,娘娘行事需得小心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云夫人手抚茶盖,低忖道:“这是自然。倘若周蔷是救李允宁,无意间污了名声,可就不关云家的事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…………

        太后寿诞,是新朝建立后的第一件大喜事,皇帝命礼部隆重举办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日老天爷也给面子,阳光和暖,微风轻拂,冬季里难得的艳阳天。

        寿宴在含元殿举行,里面张灯结彩,华美绚丽。

        周蔷穿了身胭脂色的长裙,外罩白狐轻裘,一红一白的鲜明对比,如雪中蔷薇,素洁中透着花蕊的香。

        一路行至座位,不少人探头窥望,久闻这位艳名远播的两朝妃子。

        小桃拿着团扇替周蔷遮脸,往大臣座席那边撇了一眼,“一群没见识的,看见娘娘,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哪有那么夸张。”周蔷笑,很多人许是好奇她的身份。扫一圈,殿内乌压压全是人头,她嘱咐,“今日宾客众多,我们言行低调些。”

        坐到嫔妃席中,赏歌舞,吃珍馐,臣子妃子纷纷向太后祝寿,周蔷按礼给太后送了一颈观音净水玉瓷瓶。

        宴会上容易遇事,她不敢用膳喝酒,只饮了半杯温热的白水。

        宴过一半,一个云家的婢女拿着方手帕寻她,说是李允宁有找。

        周蔷细察帕子,洁白的帛布,右下角绣着一只在草地打滚的小兔子,灵动可爱。是李允宁从前的帕子无疑。

        她询问地方,婢女道是在附近一所偏殿。

        想起上回她摸到李允宁手腕,小公主惊惶躲开的姿态,不知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,无人诉说。

        身为亡国妃子,她和小公主有一半共鸣。

        ——居人身下的委屈和无奈。

        她好在有表面风光,小公主里子面子一点没有。

        周蔷踌躇一会儿,与小桃耳语几句,带了其他宫女,跟随婢女出了含元殿。